心生距离是一个初来乍到者的寻常心态,既没有充分的准备进入新空间,也必然要面对隐形的空间排斥。 初到北京的时候,因为陌生,我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在对城市空间的辨认上面,留意着有限范围的空间识别,以便消解陌生带来的紧张。我也会观察过往的路人,不过几乎没有确认太多细致到可以反映内心表达的人像,他们快速改变的表情容不得我仔细打量。当然,在对城市的空间熟悉之前,我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其实,在我的心意里,我甚至比他们更过客,不仅因为我从未想过在这座城市长时间居住,甚至心里还有点拒绝对它尝试着了解更多。 到了最近,我的注意力才开始放在了路上的歌声当中。每一次传入我心里的时候,我都会停下来,或者跟随着唱歌的人走一段距离。最有趣味的一次是一天上午我在10号线车厢里遇到两个唱歌的年轻人,晚饭后我又在地铁里重遇他们,只不过我在一侧等着地铁到来,而他们在对面刚刚到站的地铁车厢门口唱着同一首歌。为一种巧合的相遇赋予太多意义绝非我的本意,然而,那一瞬间的巧合对我的帮助在于,他们协助我对空间有了全新的认识——参与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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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生活了接近半年,陆续有朋友问我是否喜欢北京。这个问题我一时无法回答。对一个地域而言,它不是单一的色彩,轻言喜欢或者轻易表达厌倦都不妥当,而且置身其中时,生活所涵盖的类型太多太多,我可以不喜欢一座城市的拥堵、喧闹包括自然环境与过去的大相径庭,我可以喜欢一座城市没有熟人社会的困惑和自由地人来人往……却不能用任何独立状态时的单一情绪对某一区域做出确定甚至是唯一的评价。 凡是涉及对地域的评价,不论城乡,都不适合用喜欢或不喜欢这种决断的表述,因为地域的存在以空间为表现形式,而其中的生活则属于空间蕴藏的内容。一直以来,人们对空间的要求极高,仿佛认定了空间能够提供各种可能的生活支撑,实际上,空间最重要的因素是参与其中的人,城市的广场,乡村的集市,流动的人群正是空间的主要力量,而这些恰恰被忽视。 在过去,城市和乡村的生活半径都很窄,因此,人们希望通过参与空间的活动以获得信息,随着铁路、汽车的发展,人们能够触及的空间越来越大,沉睡了好多年的把信息神圣化的意识慢慢清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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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一再强调和传播,空间的参与性仿佛具备了大众习惯的普及。事实恰恰相反,面对新的空间时,人们并没有奔跑迎接,而是冷静地保持距离,每一个人都尽可能掌握着自己的分寸,身在空间之内,却又置身事外。就像我在地铁车厢里那样,在内心哼唱已是最大限度,还做不到纵情拍掌。 人们都有参与空间活动的意愿,乡村也好,城市也好,作为社会化和市场化的一种手段,参与的热情从来不减。最初的交通流动发展到现今的商业流动,本质上都是对人们参与空间便利性的支持。以交通为先锋的机械工业让商业成熟到几乎无可挑剔,它极力推动了人们在空间里的参与性,但是,它又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影响人们空间参与意识的障碍。 也许,商业衍生的高速流动性能够解释:一方面,流动性的加强促成了点对点的交往,从而削弱了人与空间的互动;另一方面,高速发展的商业本身就侵占挤压了空间,能够想象商业最终成为空间杀手的尴尬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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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对商业或者说消费实在是充满了热情,以至于消费在很多时候还成为了一种缓解人的社会压力和心理不适的手段。和过去相比,消费意识的增强,让商业大有成为判断空间活力的唯一依据的趋势,这也是商业中心论盛行的重要原因。实际上,商业延续的仍然是速度以及效率的价值,如果就此把商业作为评断空间活力、空间参与度甚至是城市的标尺,既蛮横又不得体。 商业对生活的侵占不只体现在人们凡事对成本的计算上面,最重要的影响是商业让空间提高利用率的同时也让方向失去了应有的地位。所以,每次从地铁站出来,我都要把所见的空间与实际的方向进行位置确认,否则面对的虽然是熟知的商业品牌,却是全然陌生的世界。 当方向迷失,相应地,无力感就加剧了。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万达商业正在香港上市。其实,到了现在,一百多个地处不同城市、不同位置的万达广场组合在一起吸引资本市场的关注并不是商业模式的胜利,王健林推崇的商业特点是标准化连锁生产,但每一个万达广场恰恰因为它所处的地域有它的内在不同,也许,王健林这种无法解决的冲突性选择将成为万达商业布局的沉重负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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