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的一天傍晚,我从青岛穿过隧道来到黄岛新区,一路向西的路上遇到正在连夜填海的车辆,昏黄的灯光影响了视线,加上夜色配合,只能隐约看到填海的车辆像蚂蚁一样从一个唯一的"洞口"有序进进出出,无法看清楚它们正在建筑的世界。 夜晚帮助新区隐藏了它的单调,并且额外增添了一些想象与希望。但是到了白天,新区就必须毫无保留地呈现到人们面前。 前不久,我从青岛坐车三个小时在临近泽头收费站的高速路上下车,来到位于文登前岛的威海南海新区,顺着辅路走出高速路,一辆挖掘机正在填平收费站一侧的洼地,我像是一觉醒来被投放到一个远方的岛屿,无法识辨方向。 一辆车载着我绕南海新区一圈,与在黄岛新区夜间模糊的体验不同,白天的南海新区一览无遗,随处都可以看到开发的痕迹。有已经入住的住宅,有建成使用的学校,有投入生产的工厂,更多的却是孤立的还没有与人们的生活真正产生关联的工程,比如已经完工的汽车站,以及正在建设的张家埠新港,港口码头五公里的引堤已经完成,尽头除了四座起重机、一栋办公楼、一个仓库和一个可以投奔的怒海,什么都没有。 |
||
受地域所限,青岛黄岛新区和威海南海新区有着全然不同的生长,不过,这两个并无关联的新区仍然有着一些相似。它们都面朝大海,都有很大体量的土地供应,也分别在建筑董家口港和张家埠港……然而,它们最大的相似是对房地产开发商都有依赖——黄岛新区之于万达、南海新区之于卓达。只不过,由于黄岛新区更成熟,它对万达的依赖不那么彻底,而南海新区对卓达的依赖相对更大,甚至难以摆脱。 2013年,有志于成为跨国企业的万达集团把触角伸到了黄岛,计划投资600亿开发青岛东方影都,消息一经释放,瞬间挑动了这一区域的热情。与之相比,卓达集团早在2008年就到了威海,对外称将投资6000亿用十年左右的时间建设香水海国际滨海新城,而文登市2013年的GDP为607亿。 |
||
"地域+新区"的命名方式外加"联谊开发商"正在制造一种迥异于城市和乡村的社会区域类型,虽然新区可以确定是城市化的产物,但是从形态上难以对其完成归类,它一定不属于乡村,当然,它也不具备城市的完整性。除非时间足够长,否则新区将无法摆脱这种身份不确定的尴尬。 忽然之间,新区从几乎单一的空间属性向着城市化的建筑形态和社会结构发展,不过,这又与乡村城市化的重生相差甚远。新区的出现不必如乡村那样大费周章,它自然避开了乡村和城市的冲突,至少从表面来看,新区既没有得罪乡村,又迎合了城市;然而,正因为如此,新区似乎又是眼下城市化最难以摆平的干扰。 尽管新区无法从城市和乡村那里找到关于身份的答案,可是它的出现确实因城市和乡村而起。这一空间范围内的土地通常不适宜耕种,以农业耕作为主要生产方式的乡村既无意也无力在这里播下种子;而城市对任何土地都不乏兴趣与热情。于是,对土地的无意和对土地的渴望在同一空间出现,乡村和城市达成了一次相互谅解的握手,它们一致推选新区作为社会发展的代表。 |
||
在各自成长的路上,城市和乡村都遇到了麻烦,并且一些时候,它们需要一起面对交叉出现的难题。显然,新区幸运很多,也许因为生逢其时,城市和乡村都无法代替它解决的土地问题恰恰为它解决了的问题。 就这样,大量的土地被新区挖掘使用,像切豆腐一样,新区轻易就完成了大概的功能分区,住宅居住区、产业加工区甚至更精细化地切出旅游度假区、养生休闲区等等……新区又一次开始了城市初始之时的结构循环,造城再一次成为唯一选择。 建筑工地分散在视线可及之处,作为新生的事物,新区时时刻刻在释放希望,钢筋水泥也因此热血沸腾,所有到这里的人来不及转换成拓荒者的身份就走进了淘金者的阵营,好像荒草就能换成金子一样。然而,每一个充满希望的故事都有荒诞的一面。土地供应虽然已经不是新区的难题,但是它还是不知满足,填海、移山……看上去都是一些惊涛骇浪的放大的希望。 |
||